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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0年,向南极③|张胜凯:我为南极冰盖最高点量了“身高”

长江云新闻  2024-04-20 14:15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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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4月16日,“雪龙2”号极地考察破冰船顺利停靠在位于上海的中国极地考察国内基地,宣告中国第40次南极科考队圆满完成任务。

2024年是我国极地科考40周年。从被《南极条约》大会“请”出场外喝咖啡,到把第一面五星红旗插在南极,再到在南极冰盖之巅建立考察站……40年来,中国正一步步迈向极地考察强国之列。

从1984年首次中国南极考察开始,武汉大学先后选派近200人次参加中国40次南极科学考察和17次北极科学考察,是国内参加极地考察最早、次数最多、派出科考队员最多的高校。

在中国极地考察40周年之际,湖北广播电视台长江云新闻联合武汉大学策划推出系列报道《40年,向南极》,讲述武汉大学历届极地科考队员们的故事。今天推出第三篇《张胜凯:我为南极冰盖最高点量了“身高”》。

三次深入南极,两次探险北极,学生时代完成了人类历史上首次登上南极冰盖最高点(DOMEA)的壮举。他就是武汉大学中国南极测绘研究中心副教授张胜凯。近日,长江云新闻记者见到了张胜凯,他说,是一个讲座改变了自己的命运。

首赴南极 在“生命禁区”埋下中国测绘标志

张胜凯出生于山东的一个教师之家,从小就热爱地理,梦想是成为现代版徐霞客。

他告诉记者,和极地结缘可以追溯到大学一年级。那年,他有幸聆听了“极地测绘之父”鄂栋臣教授关于极地科考的讲座,那种挑战未知、征服自然的勇气和决心,深深感染了他。从此,少年的梦想从祖国的山水延伸到了遥远的南北极。

大学毕业后,张胜凯回山东济南勘测院工作了3年,放不下极地梦的他,又在2001年考回了鄂栋臣教授门下,并于2002年获学校推荐加入中国第19次南极科学考察队,开启了他人生的首次极地科考。

“那时科考真的很艰苦,我们要在零下二、三十度的低温下,背着重重的仪器在冰天雪地里进行勘察和测量,那种冷,深入骨髓。”回想起22年前,张胜凯的脸上总会不自觉露出微笑,笑容里是对那段艰苦岁月的怀念和自豪。

南极科考,到底有多难?又难在哪?鲜为人知。

张胜凯告诉记者两个难关。一个是天上的难关,气温极低、天气恶劣。一个是地上的难关,雪山环绕、冰裂隙纵横,大地寸草不生,一个踏错,就万劫不复。

张胜凯教授第一次参加南极科考

2002年,中国第19次南极科考期间,张胜凯第一次踏足极地,就和队友一起探索了有“生命禁区”之称的格罗夫山区。他们的任务之一,是布设GPS控制点,为卫星遥感影像制图做准备。

“我们要爬上多个山顶,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,迎风而上,脸上生疼。”张胜凯告诉记者,格罗夫山区群山环绕,山顶大风达到七、八级,根本站不稳,只能蹲着甚至趴着工作。而且,山上的石头很硬,即便有冲击钻,半天也只能往下打十几公分。大家轮流打钻,再布设测绘标志,完成后还要继续观测一个多小时,以保证测量精度。“很难熬,在南极的每一天都是与自然的较量,都是对意志的考验。”他说。

张胜凯教授在南极格罗夫山进行GPS观测

在一次次攀登、趴下后,张胜凯和同伴在格罗夫山区的冰盖埋设了8个永久性中国测绘标志,测定了8个GPS大地测量控制点,控制面积达8000平方公里。这也使得中国成为当时世界上在该地区布设控制点最多、控制范围最广的国家。

再赴南极 世界首次登上南极冰盖最高点

在南极内陆,有4个具有极高价值的“必争之点”,分别为“极点”(南纬90°的地方)、“冰点”(南极最冷的地方)、“磁点”(地磁最南端)和“高点”(南极内陆冰盖最高点DOME A)。彼时,美国、俄罗斯、法国等国相继在“极点”“冰点”和“磁点”建立了科考站,唯有“高点”成为了难以触及的科研空白,那里被称为“人类不可接近之极”。

中国科考队曾在1996年—1998年连续3次尝试冲顶,第3次甚至到达了1100公里,离终点只差100公里,却因后勤支撑条件和极端天气状况的限制而止步。准备6年后,中国尝试第4次冲顶。2004年,第21次南极考察队派出13名队员向DOME A发起冲击,张胜凯就是其中之一。作为队里唯一的测绘遥感人员,张胜凯要做队伍的“眼睛”,他的任务包括测定最高点的精确位置、测绘南极冰盖最高区域地形图等。

“DOME A的气温非常低,平均气温是零下58度,最低气温也记载到了零下80多度,我们的航煤如果低于零下50度就会被冻上,所有的车辆全都会被迫‘罢工’。”张胜凯说,每年只有一月份的中上旬是冲击“高点”的窗口期,只有那半个多月的时间,DOME A的气温在零下40多度,可以冲顶。

暴风雪过后,雪地车无法赶路,除雪后才能动

“而且高原反应会很严重,那里气压只有500多帕,是标准大气压的一半,没有植被,缺氧。”张胜凯分析,南极4000多米的海拔就相当于青藏高原的5、6千米,而且由于环境艰苦和抵抗力下降,冲顶队员们的高原反应会更为严重,“行走和工作都要放慢节奏,否则就有点喘不过来。”张胜凯回忆,从中山站到DOME A有1200多公里,这段路,大家走得非常辛苦。当走到1000多公里,海拔达到4000米高时,队里的一位机械师出现了严重的身体不适,血压也降到了临界值,出现了严重的生命危险,队里最终请求国际支援,将他接走。

一路上,狂风暴雨是家常便饭,电子设备也经常冷到“罢工”,宿营时室内也才零下10度左右,又是寒冷又是缺氧,队员们就挤在一间狭小的舱里,有人还得打地铺,冻醒是常事。“就睡五个小时,每天只吃早晚两顿航空餐,中午饿了就吃点饼干垫一下。想吃新鲜蔬菜、洗澡?那是‘妄想’。”

沿途的冰裂缝

更难的,是沿途上千条深不可测的冰裂缝。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,张胜凯就经历过生死一刻,“宿营时,雪地车停在了几条冰裂缝中,出去勘测时踩空了,一只脚陷了下去,好在缝隙不大,自己反应快,一下子扑在冰面上,手死死撑住,这才化险为夷。”

张胜凯教授在户外精确测量DOME A的高点位置

就这样,经过28天艰难跋涉,队伍终于抵达DOME A附近。在用传统的测量方法,测出最高点的大致范围后,张胜凯开始顶着寒风、背着沉重的探测仪,徒步测量。“每天只睡3个多小时,白天在外面勘测,要走几十公里,人的眉毛、胡子上都会结冰,虽然有面罩,但它会冻到邦邦硬影响视线,为了测量精度,后来干脆就不用了。”张胜凯说,每天晚上回到车上,队友们都会齐刷刷望着他,追问有没有找到最高点。

2005年1月18日3时16分,是张胜凯生命中最值得铭记的时刻。那一刻,张胜凯手中的GPS接收机显示南纬80度22分00秒、东经77度21分11秒、海拔4093米,这个点就是南极内陆冰盖最高点。

冲顶小队成功登顶DOME A(右四为张胜凯教授)

那一刻,大家将中国国旗插上了南极的最高点,一起将属于中国的测绘标志墩永久埋设在DOME A最高点,又用十三只油桶垒了一座塔,寓意身后有十三亿祖国人民的支持。“大家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,队长接受央视记者采访时,一句话录了二十几遍,我也录了好几遍。”张胜凯直言,工作强度再高,只要能代表着中国,代表人类对未知世界进行探索,只要能为国争光,一切都值得。

自此,除机械师由于高原反应严重离队外,全队12名队员成功抵达目的地。张胜凯于世界上首次测定了南极冰盖最高点的位置和高程,也是中国首张南极冰穹A地区一比五万冰面地形图的绘制者。

三赴南极 建设昆仑站 见证中国飞跃

后来,在DOME A,中国第三座南极科学考察站建成,站名“昆仑”。2008年,张胜凯第三次前往南极,参与了昆仑站的建设,也见证了中国极地科研力量的飞跃。

张胜凯教授在昆仑站拍照记录

“车变多了,有8辆雪地车,运载能力更强,住宿条件也改善了不少,吃的东西也变多了,虽然还是上下铺,但空间明显宽敞了许多,不用打地铺了。”这一次,张胜凯明显感受到国家科考装备和技术的巨大进步。更让张胜凯自豪的,是中国极地科考事业迅猛发展。“昆仑站是我国第一个南极内陆考察站,也是世界南极内陆科考站中最高的一个站,它的建成,实现了中国的南极科学考察从南极大陆边缘向内陆的跨越式发展,标志着中国从极地考察大国向强国转变。”

此后十多年,张胜凯没有再前往极地,但一直坚守在极地科研的第一线,用卫星数据做着相关方面的研究工作。“我的学生去现场也会把一些数据取回来,现在去南极科考,条件就更好了,越来越多的国产化、智能化装备,有车队,还有固定翼飞机,通讯情况也比当年强多了,如今,我们也拥有了自主研发的北斗导航,再也不用依赖美国的GPS定位系统,腰杆子也硬起来了。”在张胜凯等老师们的指导下,武大的学生们一批批前往南极,贡献着武大学子的科研力量。

张胜凯告诉记者,不久后,他就要迎来第三次北极之旅。作为相关课题负责人,他将带领团队前往北极进行航道调查等科研任务。“极地是我的终身事业。”张胜凯说,这将是又一次对极地科考的挑战,也是对中国极地科考实力的又一次检验。

(长江云新闻记者 张益恒 周翔 王宇)

责任编辑 张益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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